文章来源:畅小呆与赫恩曼尼 凡尘俗世,人人都在为光明的未来狂欢,你能选择背过身去吗? 渴望抵达伟大,最终却什么都没做成,渺小的人,你该如何和这种欲望共处呢? 以为自己是在创造着什么,期待转机突然到访,回过头看,却发现那些微茫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罢了。 曾宁知道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却依然熬着。所有人都是这么熬着的,就像在一寸一寸滚烫的水里徒劳等待沸腾,等死。 她的母亲是这样熬着的,在比她还年轻的年纪有了她,生下曾宁时,母亲的母亲已病入膏肓,每日来回揉搓母亲的手,一双眼睛却不聚焦,不认得。她刚会走路,母亲的母亲就在飘雪的寒夜离开人世,眼角挂一滴泪,到清晨已干涸成粉末。 追悼会当天,多日无力安睡的母亲睡得人事不省。终于睡饱了,睁开眼,全家人十几双眼直愣愣地瞧她,以为她心力交瘁,险些去陪了葬,七手八脚拽她起身,简单洗漱,连拖带拽进了灵堂。母亲也不招呼宾客,只盯着不远处薄薄的黑白人像,笑了。替她擦洗沾满屎尿的身体,夜里给她翻身,听她咬着牙呻吟,一瓶瓶透明的药液滴进她枯瘦如老树的手臂,她依然揉搓母亲的手,不认得。从梦里惊醒,不知是盼她好,还是盼她死。 这下,母亲的母亲、母亲、全家终于不必受苦了。 她已够懂事,不乱跑,不乱叫,每顿饭吃光碗里的饭,睡觉时自己爬上床,母亲却依然在二十年间花白了头发,不到五十岁便瘦成八十岁的老妪。大学放寒假回家,她牵着全身赤裸的母亲,乳房已干瘪得只剩两颗乳头、一条条肋骨赫然而立的母亲走入澡堂,竟觉自己也早早衰老。 她才不过二十几岁,却衰老到只想坐在榕树底下,听蝉声、打扑克、东家长西家短。 在偌大京城做一份替人算账的活计,每天挤十几站地铁,换乘时牟足劲儿,用力蹬地,才能下得去。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和一沓沓材料,赚一份勉强付得起房租的薪水。只有老同学聚会时,曾宁才掏出柜子里母亲留给她的化妆品,换上平时不怎么穿的新衣裳,好保证合影被传到朋友圈后不被人嚼闲话。和母亲结婚前挨饿,结婚时没一分积蓄相比,她幸运太多了,至少还有一间活动得开脚的小房间,躺在瑜伽垫上左右伸不开手臂,但一块瑜伽垫总放得下。 她其实并不需要那块瑜伽垫。夜里九十点从单位一路地铁奔回家,早已累到直不起腰,只想趴在床上。瑜伽垫是多余的摆设。 自从来京,饥饱就是未知数,她时常分不清自己是饿到肚痛,还是撑到胃痉挛。身边都是嚷着减肥的刚毕业的小姑娘,她毕业也没多久,早已对减肥闭口不谈。想吃饱,像吃家里的土豆炖茄子、土鸡炖蘑菇、玉米面大饼子那样,吃饱,饱到连一个嗝都匀不出。但的确很久没有过了。单位食堂的饭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下午好继续干活,外卖的油水虽足,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不是太硬就是太辣。她怀疑自己早就对吃吃喝喝失了兴趣,没有什么是必须吃的,没有什么在吃过之后能带来满足感,多一口少一口,没差。曾宁只关心月底的工钱是不是到了账,下月的工作量能不能按时完成,还有,老板投来的眼神里有没有嫌弃或者厌恶。只要保证这三样,饭碗里就还有米,就不至于沿街乞讨。 周末经过商场时,不爱多看一眼写着折扣二字的服装,为了方便挤地铁,她从头到脚都是运动装,光是站在那里,就很突兀了。如果有店员满眼期待地凑过来,怂恿她,女士,试穿一下吧?她便头也不回地跑掉,像活见鬼。试衣间前永远排着长长的队,绝大部分都是女人,旁边站着玩手机游戏、一脸不耐烦的男人。他们都是对自己还有要求、对明天还有欲望的人,前者是为了美,后者是为了婚姻。曾宁什么都不为。从什么时候起,欲望和要求通通没有的呢? 文章来源:畅小呆与赫恩曼尼 转载声明: 本文为转载发布,仅代表原作者或原平台观点或立场,不代表我方观点。亚太菁英传媒及旗下澳洲门户网(ozportal.tv)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或有适当删改。对转载有异议和删稿要求的原著方,可联络info@ozportal.t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