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国际新闻界 孙玮,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 一 引言 赛博城市:从表征到实践 随着技术迭代的提速,媒介“元年说”更替的频率也加快了。最近的一次恐怕要算短视频元年说。倏忽间,短视频在社会各个领域中突飞猛进。以抖音为例,2018年风行的“抖音之城”,用15秒钟的城市短视频,带动了中国大陆城市形象工程重塑风潮。像重庆市李子坝这样一个穿越建筑物的高架轻轨站短视频,不可思议地刷到了一个亿,全国各地游客纷纷前来到此一游。这个现象很难再用大众媒介时代的影视理论去解释,短视频引发了视觉媒介的新一轮更迭。 城市因其复杂的空间形态以及异质生活的表演性,与影像结成亲密关系由来已久,短视频在城市影像实践中的异军突起顺理成章。大众媒介时代的城市形象主要是由电视影像来承担的,最突出的形式就是城市形象片,电视台是城市形象片的主要制作与传播机构。短视频的城市影像与电视时代有何不同?仅仅是将影像从电视转移到了网络,因而呈现出全民拍摄的热闹景象吗?短视频现象引发了学界研究的热潮。总体而言,如果我们把短视频看作视觉文化的一种新形态,现有的研究,大都比较偏重于W. J. T.米歇尔(W. J. T. Mitchell)所说的视觉文化辨证概念的一面,即“视觉领域的社会建构”,重点探讨视觉现象的社会因素,而较少涉及这个命题的交错反转版本,即“社会领域的视觉建构”(米歇尔,2005/2018:377)。对于短视频现象,社会建构路径的分析固然十分重要,但显然是不够充分的。视觉如何塑造社会,有待传播学者更多地关注。沿着这个思路,本文试图追问的是,作为一种不同于电影、电视的影像媒介,短视频的独特性是什么;它构成了怎样的视觉文化现象;短视频的城市影像实践是如何建构了城市与人的新关系;这种实践如何更新了传播、媒介的涵义。 为了达成以上研究目标,需要引入多元化的研究尺度。德布雷提供了一个独特视角,在他设置的“图像的生与死”这个时空维度中,1980年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此时一颗数字炸弹引爆了。“在图像史中,从模拟技术过渡到数码,其断层相当于军械中原子弹的出现,或生物学中的基因技术。——把有血有肉的世界实体化为跟别的东西一样的数学存在物,这是‘新图像’的乌托邦。”这个炸弹到底炸掉了什么?德布雷直截了当地说,是representation(再现)中的re(再)。计算机打破了千年以来图像的这个从属地位,德布雷宣告,“自希腊人以来所有使我们与表象对话贬值和夸张戏剧化的本体论关系全部颠倒过来了”,因为“电脑绘图图像绕开了存在与表现的对立”(德布雷,1992/2014:252)。在这种尺度中,新媒体影像与电影、电视根本性的区别在于,它不再仅仅是现实世界的表征(再现),而是创造了一种与现实连接的新型关系。 新媒体影像如何刷新了人与城市的关系?追溯历史,可以发现技术、人与城市的关系经历了复杂的演变。长久以来,在城市研究中,“表演”的城市与“书写”的城市构成了具有张力的两极。提倡“表演城市”的学者认为,“‘城市文本’的概念在描述城市和市民之间肉体的、物质的和心灵的多元相互作用方面”完全失去了作用,“档案文献能够描绘城市的历史,但是一个城市的历史从来不是单独地存在于它的档案文献之中”(索尔伽,霍普金斯,奥尔,2017:IX-XI)。城市研究中这两方的争论由来已久,似乎很难达成和解,文本论突出虚拟再现的城市,而表演观则关注体验行动的城市。在移动网络时代,这种争论或可消弭于赛博城市。所谓的“书写”与“表演”,就是媒介再现与具身行动,之前这两者处在虚拟与现实的两个空间里,几乎无法在特定时空中产生连接。新媒体影像轻而易举地击穿了千百年来横亘在这两者之间的坚固壁垒。试问所谓的“抖音之城”,是表征还是行动?在场、拍摄、上传、点赞、转发、评论,继而引发新一轮的身体在场,此种新媒体影像实践构筑的赛博城市,将原本对立的双方调和兼容,创造了崭新的城市形态。因此,短视频与电影电视影像的不同,不仅在于它的时长之短以及技术的灵便性,最重要的是,它与移动网络的关联。短视频是一种典型的新媒体影像。 文章来源:国际新闻界 转载声明: 本文为转载发布,仅代表原作者或原平台观点或立场,不代表我方观点。亚太菁英传媒及旗下澳洲门户网(ozportal.tv)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或有适当删改。对转载有异议和删稿要求的原著方,可联络info@ozportal.tv。 |